重陽節的清晨難得的下了一層白霜，木玉沁一早便聽到窗外有鳥叫聲，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就見天已經大亮。撐著胳膊起身，木玉沁沒有喊綠意進來伺候，她一直都在鄉下種地養活自己，饒是已經回來大半年還是不太習慣別人的貼身伺候。有些事情自己能做，又何必假借人手，又不是不能照顧自己的廢物。

“小姐，您起來了？”荷花是算著時辰端著水盆進來伺候的，剛推門放下水盆就看到木玉沁已經坐了起來。“外面天剛亮，您還可以再睡一會。”

木玉沁順過自己身後的長發，撫摸著烏黑發亮如同緞子一般柔順的發尾，笑著搖了搖頭。“不了，再睡也睡不好，今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，我心裏有事情睡不著了。”

“小姐，奴婢一直不明白，您為什麽就不能坦然接受二少爺的幫助呢，奴婢看得出來二少爺絕非尋常人，他身邊伺候的希達就算我和蓮葉聯手只怕也碰不到他的衣擺。且不論他的身邊伺候的人身手就如此了得，就算二少爺本身也是非常厲害的，有他的幫忙您一定會輕松許多的。”荷花心疼木玉沁什麽事情都自己扛的處世態度，就算不求助於冒牌的二少爺，求助夫人總是可以的吧。“就算你覺得他身份可疑，三姨娘要算計你的事情，也是可以告訴大少爺和夫人的呀，您年紀還這麽小何必什麽都自己扛。”

聞言，木玉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，輕笑：“荷花，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才會說這一番話，今天我也對你說一些心裏話，誠然如果我求助於大哥或者母親，他們必定會竭盡全力的保全我，不讓我受到傷害。但是他們也只能保護我一時，三姨娘一直想要的都是我的命，我躲得了一時難道還能躲著一世嗎？

她幾次三番的想要害我、害大哥，難道我們除了坐以待斃就沒有其他的選擇了？為什麽我就一定要被人欺負被人陷害，難道我就不能反抗，不能對傷害我的人還以顏色？娘親的性格你是知道的，她太軟弱無爭一心只求自保不懂反擊，娘親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我又怎麽能再給她惹麻煩。最一勞永逸的方法不是逃避，而是迎頭痛擊，將所有傷害過我、意圖設計我的人，全都趕盡殺絕、斬草除根，你明白了嗎？”

這些話荷花從來沒有聽人說過，她在軍營中出生，在戰場上長大，每天面對的都是鐵血的軍人，以及最直接的殺戮砍伐，只有你來我往沒有彎彎繞繞。從很大一方面來說，荷花的性格和林芳兒有點相像，在這種人的心裏沒有那麽多的陰謀詭計，只有是非對錯，根本不存在中間區域。但這個世界可不僅僅是黑白就能代替的，很多時候灰色地帶的範圍之廣只怕超出她們的心理承受。

良久之後，荷花才若有所悟的點頭，試探性的問：“小姐，你會不會怪夫人？”

“我怎麽會怪娘親，她之所以養成這樣的性格和外祖父的寵愛分不開，外祖父心疼自己的女兒這又有什麽錯呢。”木玉沁嘆氣，娘親自幼喪母，外祖父又常年駐紮在軍營，生怕家裏的仆從伺候不好年幼的女兒，便將娘親接去了駐地。一個從小在男人堆子裏長大的姑娘，一個從小被各位叔伯長輩們寵愛著的小公主，她能知道多少豪門大宅裏的爾虞我詐？她又從哪裏去學人心的卑劣、世道的兇險？其實娘親這樣的人真的不適合嫁入文臣之家，若是她配給同樣是武將的人家，日子只怕要比現在舒心多了。

荷花默然，輔國將軍疼愛女兒那是出了名了，甚至為了女兒終身不再續娶，身邊更是連妾侍都沒有留，這麽多年除了一個女兒再沒有其他的子嗣。

用過早膳沒多久，鎮國公府和蘇府便都派了下人來稟報，說自家的大小姐已經登車前往範月樓。門房得了稟報，立刻便傳到了木玉沁的院子，消息一路傳到玉香園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全都得了稟報。

“玉沁那丫頭約了青鸞郡主和蘇家的丫頭去範月樓吃茶？”放下手中的佛珠，木老夫人似笑非笑的問前來稟報的張媽媽。

張媽媽不敢怠慢，忙不疊的點頭，目光在觸及老夫人手上的佛珠時不由得一凜，旋即裝作什麽也沒有看到的低下了頭。“回老夫人的話，來人是這樣稟報的。這些日子大小姐和青鸞郡主以及蘇大小姐都走得很近，也會時常過府去找青鸞郡主和蘇大小姐玩耍，感情應當是不錯的。”

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，老夫人神情松緩下來，聲染笑意：“鎮國公府和蘇府不會看上一個鄉下丫頭，他們看重的說白了還是左相府的門第。不過玉沁和他們多交往也是好事，借由對方的人脈能在各宮皇子面前露露臉，今後對玉沁的婚事大有裨益。”老夫人眼中看到的永遠都是相府的富貴榮華，相府出過兩個左相，榮耀已到了極致，若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，那只能是與皇室聯姻。娶公主只怕還不夠格，但若是嫁給某位皇子為妃，哪怕是側妃，那榮寵也不是尋常世家可以肖想的。

低著頭跪在地上，張媽媽不敢擡頭看老夫人的臉色，她總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，似乎老夫人對大小姐的寵愛是帶有目的性的。而這種目的性很大程度上並不是為了大小姐，而是為了相府、為了老夫人她自己。“老夫人說的是。”

“你回去吧，今後不管玉沁有什麽動靜都要立刻來稟報，她可是相府的嫡女，肩負著為相府再添榮華的重任，千萬馬虎不得。”只要能為相府帶來榮華富貴，是嫡女還是庶女又有什麽關系。三姨娘那邊也壓了不少時日，如今重陽佳節正是各府公子小姐愛出游的好日子，也該讓芊舞多出去走動走動了。“趙媽媽，你去三姨娘那邊傳句話，就說是我說的，二小姐年紀小愛貪玩，別總是拘著她的性子，偶爾也該鼓勵她多出府走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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